须臾梦

「难道抱着残像可百世流芳」

【三日婶】洋桔梗

爆炸,真的爆炸。原地翻滚感谢,感谢让我能看到维多利亚paro的三日婶,和我心里的预定印象几乎是完美地重合。我曾经以为这样偏于日式的角色可能不太好契合进那个时代,三日月的一些惯用语好像也不适合,但是这篇里完美的做到了。从三日月出场的瞬间开始我感觉到一种近似让人惊惧的感觉,从脊骨直接窜上去的,美妙。
我很喜欢这样的文风,读来顺畅贴合的欧风,就是维多利亚前后的感觉,如同一场老电影。
再次的,非常感谢。

Vignora _考托福的女人绝不认输:

@纯情小寂凉 阿凉太太。
维多利亚paro。三日月×女审神者。
ooc归我。
感谢阅读,希望喜欢。


「每一个富有的单身男人,都应该有一位妻子。」


菅原朝凉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读到这句话的了——她甚至也不记得自己读到这句话时是拙劣的日文译本还是到达此地以后的规范英文原版,每一章节开头的第一个字母用花哨的笔触装点,繁琐得像一幅画。


但当她突然想起这个句子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个句子十分简单易懂——无关乎什么世袭贵族家庭需要一位举止得体又饱读诗书的女主人来撑起门面,或者是贩卖棉花的农场主需要一位精明强干的妻子来帮忙打点生意。只是像她现在所面临的情况一样,帮忙料理生活日常。


是的,生活日常。


东洋大日本帝国三条家长男的日常生活。


诸如衣食住行这样的生活日常。


于她那位尚还是牛津大学古典文学专业的高材生未婚夫三日月宗近而言,可能还需要她帮忙整理时间表,收拾收拾到处乱扔的讲义和资料,提醒他带上哪本课本会是补充读物,或者是提醒他,今天还有课。


譬如现在这样。


收到好友松桥寺春日的晚餐邀请实际上是小半月前的事情了,现在略一思索可能也是为了方便她提醒自家不怎么记事的不正经未婚夫。但好友的一片苦心和她的万般耐心可谓是全部白费,时针滴滴答答地指向六点过半,三日月宗近还是没整理好领子的松垮学袍,里面是花边褶皱一团糟的白衬衫。


刚要露出被气到绝望而后笑出声的表情时,菅原朝凉以深呼吸来提示自己还需要去看看许久未见的春日。她把刚换好的长裙和坎肩的流苏下摆随意一拢,露出修长脖颈下的肩胛和漂亮锁骨,然后伸手就去脱三日月宗近的学袍。


她的确是习惯了--但这样的习惯也绝不能让她的生气减少几分。因为她深知未婚夫实际上并不真是生活无法自理之人,三日月在打理和服时的手艺之娴熟简直令人钦
佩,愿意自己动手泡壶茶时也是十分得手脚利落。她从未看见过他有把茶水洒出来的滑稽模样,即使是他们在从利物浦开往伦敦的那班火车上也是如此——那班火车简直是摇摇晃晃得让人头晕目眩,让人毫无缘由地讨厌。三日月在那班火车上相当自然而然地拿了茶具出来, 然后跟她调笑说没有团子十分可惜的事情——他看上去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那时候却的确是没什么大差错出来。


说明白了,他只不过是享受被人照鼓的感觉——最要命的事菅原朝凉清楚地知道自己知道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要给他去料理生活琐事。


坐在她面前的男人端着一张笑意盈盈的表情看着她,略微眯起的双眼看上去有些疲倦但仍不失风采,若是用美丽不似人间之物来赞赏似乎也有失偏颇。他不配合也不反抗,微微侧过脸打量着未婚妻帮忙更换衣装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焦急模样,眉眼弯弯间似有一弯新月盈于眼底。


「呀,我的小姑娘今天换了新裙子呢。」


「果然,还是大些好呀。」


说这话时,菅原朝凉正在给他理好领巾。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使上了过分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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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迟到是万幸。


一路上催促着车夫快马加鞭的菅原朝凉终于在烛火明亮如白昼的厅堂里松了一口气。松桥寺春日早已做好了迎接两位的准备,彼时正在大宅门口与鹤丸国永说话。


与她和三日月这样早在故国就依双方父母的意思定好的婚约截然相反,她记得松桥寺春日与鹤丸国永就是在此地相识并一起长大。她是远赴此地留学后,托父母的关系才认识春日,平日里在异国他乡也不少受松桥寺家的照拂。她来时两人之间名为爱情的情愫就才是刚见苗头,但多年相处的经历也让两位的情感迅速升温——


才只是一年出头的时间,就已经订婚了。


当菅原朝凉在松桥寺家的餐桌前,面前摆着的不是小牛排和玉米浓汤,而是久违的寿司与花鲢刺身时,她才得知这个消息。


「担心你们要准备学业,就特意借这个机会了。」


身着和服的少女在给过她的左右脸颊亲热的贴面后,又在餐桌上告诉了她更令人惊讶的消息。彼时少女正坐在自己未婚夫的旁边,一直被称赞为富有英气的浓眉在温柔地笑意里透出别样娇俏的秀气。


一时被喜讯击中的菅原朝凉尚还在发愣,身边从不理事的三日月却盈着笑意开口了。


「呀,恭喜恭喜,又是值得欢庆的事情呢。」


突然安静了一会儿,她又听见未婚夫开了口。


「不知道小姑娘什么时候能让我也有点什么能值得大肆欢庆的事情呢,哈哈哈哈。」


会心一击。


简直事情某种意义上的糟糕透顶。


菅原朝凉当然知道三日月宗近在跟她说些什么。平日里三日月并不是不跟她说这些,可大部分都是他打着哈哈就能让她下了台阶的调笑。她的本能在让她去找些能用来反驳三日月的词汇,可这节骨眼上她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好说的了。


她只好沉默着噤声。


她当然知道三日月在跟她说些什么——不过就是结婚的事情。她跟三日月的婚约,实际上订了有那么段时间了。可她骨子里对父母之命的一切都抱有本能的抵抗态度,因为她更相信自己的分析与判断。而对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东西,要是用厌恶来说一点都不为过——一个对她不甚了解的第三者,哪有什么资格去替她做决定——他们说三条家的条件好得让人艳羡,虽说藩王的地位早就被取代,可他们还是在贵族院和内阁占有一席之地。而三条家的长子又在洋留学,要是哪年回国来一定能在内务省谋得高职。以至于周围的亲友都苦口婆心地给予她教导去做出点改变,差点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去给所谓她小姑娘的任性一番批评。


于是她沉默着接过三条家赠与的纯银戒指,然后连着那个有酒红天鹅绒软垫包裹戒指的玫瑰木盒子一同放进了梳妆柜的最里边。那个戒指光洁得让人惊讶,没有名讳的镌刻,也没有用来装饰的镂空花纹。她觉得那跟街头小贩的小指环没什么区别。她对与三条家婚约有所抗拒并非是因为她在此之前有人与她表白过心意,给她用上好的和纸去写上两条俳句,然后叠成结放进她的二尺袖里。她对爱情一向不抱太过美好的希望,打心眼里觉得还不如靠自己去追求点什么


她是来了英格兰之后才有人跟她仔细讲解——那戒指是按时下英国习俗打造的,淳朴无暇实意是祝福新人的爱情坚不可摧。


真是奇妙的寓意。


彼时她刚下自东洋岛国到利物浦的汽船,手里握着已经打了皱的牛津大学录取通知书。她当然知道这所学校并不会给她漂亮的文凭以褒奖她的努力,但她所做的不过是把那跟她的意愿没有一点关系的婚姻离得远一点。


就像那个国王和犯人的故事一样,对吧?没人能保证这几年里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说不定这婚姻到时候还是一团可怜巴巴的废纸呢。


菅原朝凉是这样想的。


但她错了。


那时还是刚开学的一段时间,她抱着拉丁语文学的讲义与课本在教学区飞奔,扯着学袍奔跑的模样让悠闲走过的学长纷纷侧目——越往教学区里走,就越难看到有同性在校园里出现。她并不喜欢那些男生打量她的好奇目光,好像因为她的生理构造不同就要给她点什么特殊待遇。他们上下浮动的目光就像在围观博物展览时玻璃柜里的珍稀展品,好像他们是水晶宫里远道而来的贵宾游客。他们伸长了脖颈去打量她的一举一动,好像完全忍不住去伸出伸出手指议论纷纷。


她的奔跑太过于急匆匆,以至于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前方的物体。她撞上人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抬起头时却听见那人叫她的名字。


「哦呀,是我的小姑娘吗?」


「哈哈哈哈,近身上前还没来得及说呢,小姑娘就自己撞上来了。」


「甚好甚好。」


菅原朝凉确信自己在往前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这位青年。他耳前垂下的略长深绀发丝,他白皙胜过白木兰的肌肤,他眼底里熠熠生辉的一弯明月——菅原朝凉第一次看到时,还以为是自己头目眩晕到上气不接下气的错觉——她控制住自己不要毫无礼教地盯着人家的面庞给看上太长时间,可她发现自己就是有那么点儿移不开目光,她挣扎着要伸出手去让自己与异性保持距离,却发现那人相当自然而然地把她扶了起来。她倒在他怀里时不小心扯掉了他的大半学袍,这时都能看到他学袍里理好的白衬衫与领巾,还有他线条分明的突兀锁骨与硌人肩胛。


他的手指自她的指缝间插入,然后扣住她的指节。他的学袍一下子垂落下去,露出一枚闪亮亮的戒指在他的无名指上戴得端正。


「啊呀,看来我的小姑娘有点儿冒失了。」


「连戒指都忘了随身带上——这可是领走贵重物品保证金哟。」


仿佛耳边突然有烟花炸裂的声音响起,菅原朝凉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去了。抱在手里的讲义和书本可怜兮兮地摔在地上,里面的纸张散了一地。


——所谓如意算盘落空的奇妙绝望。


她试图以留学来逃离那跟她自己的意愿毫无关系的婚约,宁愿学校不会给女性学生以文凭认可。可她从未想过她能跟三条家的长子在校园里来一场算不上美好的偶遇。她自那天才知晓她的未婚夫实际上是高她几级的学长,只不过还未有机会在课堂里打上照面。她按照自己的兴趣修习了古典文学,而她的未婚夫正巧跟她在同一个学院。
她在那一刻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为何那订婚戒指会是英国流行的样式——虽然日本十几年前开始效仿英语,从政治制度到文化习俗可以说是原模原样地照搬过来。可她现在觉得实际上没这么简单——特别是在她看到三日月手上的另外一只戒指时。


她的心情可能跟眼下无差——她知道自己不应当被三日月的那句哈哈给弄得垂头丧气,她并非不知道那只是他随意调笑。可不得不说,这说话的时候可是在不算是上佳——在春日的宣布订婚喜讯的时候,这话简直没法接。要是像平日里那样跟他随意辩驳不得不说是有失礼数,可要明面上跟他唱和一下——
哦,别提了,她做不到。
她蓦然觉得故土的佳肴也是令人无奈的索然无味,跟这里一成不变的土豆与玉米奶油浓汤简直没有区别。她的舌尖有料酒与鱼肉的鲜美,可她的大脑却不因此而感到愉快,也没有让她有精神振奋的错觉。她只好用已经烂熟于心的诗句去给予赞美,还没把一个句子说完就自觉着没了底气。她只得沉默着接过果酒,然后用牙齿磕着杯壁沉思。


这样心烦意乱的感觉就像在伦敦的早晨游走——那些乳白色的,湿漉漉的水雾。它让人在家门口的街道上都没办法摸清道路,涌入鼻腔的冰冷水汽简直让人快要窒息。它是人无可抑制地变得狼狈不堪,就像掉进了烟囱的猫咪一样。
菅原朝凉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十点过一刻了。彼时学院里早就归于寂静,只有她提着裙摆踩在枯木落叶上的稀碎声响。她和三日月在宿舍外分道扬镳,转过头却还隐隐约约看到那幢高大哥特式建筑旁的橡树下有个人影。
应该是错觉。
菅原朝凉如此对自己说道。
三日月哪有这么……呃……反正三日月是不会这样做的。她不觉得他是个情长又体贴细腻的男子,即便她所见的三日月是向来没生过什么气的。他从未明显地去表达自己的情感,无论是愤怒还是些别的什么情绪。他一直有相当温和的笑容,甚至大部分时间以这样的笑容来代替一切言语——她甚少有机会去揣测出这样的笑容里到底是些什么。
踏上宿舍的最后一阶楼梯时,她从没阖拢的百叶窗里伸出头去。那棵橡树下只有满地的枯黄落叶与惨淡月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菅原朝凉吹灭了蜡烛,然后在黑暗中端坐着沉思。她还未褪去身上繁重的衣裙,连缀了流苏的披肩都还好好地用金链给扣在肩上。她盘好地发髻也没拆去用祖母绿与水晶镶嵌而成的山茶花发饰,编紧的碎发让她的前额生疼,拉扯着她笔直的脖颈向后仰。


今晚月色真美。


她忍不住这样想到。


然而一直到松桥寺春日的婚礼举行,她似乎都没再怎么见过三日月——她去问过他的教授,却被人告知教授带上自己的得意门生去伦敦做研究了。仔细打听一下似乎是挺长一段时间之前就应该做好决定的事情了,但三日月一直都没给一个具体的答复,一直拖到现在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不生气,但却有点儿奇怪。往前她可是一点儿风声也没听见,无论是作为他的小学妹还是他的未婚妻。要放在平常也的确不影响些什么,可眼下已经是春日的婚礼,她允诺了好友要去给她当个不怎么合格的伴娘,自然也要拜托三日月去当个跟她一样不合格的伴郎。


她在春日家门口焦急地等待,也分不清究竟是担心三日月会弄糟糕好友的婚礼大事还是有点儿想他了。她猜测三日月在那边实际上是相当繁忙的,毕竟他从未给她写过只言片语的来信,也没回过她的信件。


不知道是皇家邮政的工作差评还是三日月真的没给她写点什么。她觉着自己的生活明面上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可总忍不住在拉丁语文学下课时去隔壁的礼堂看上一眼,或者是发现秋日冰霜突然降临于白桦枝头时去给他留张便笺。而后她才意识到这段时间里三日月其实不在学校——于是她只好收起信笺与一点点算得上期待的小心思,然后抱着课本兀自离开。


她提着裙摆在门廊里踱步,觉得自己简直无法思考。像有小孩儿在她的耳边推搡着那种做工不精的小木马,从走廊的一端到另一段,发出轰鸣般令人发指的噪音。于是她尝试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可爱的小姑娘们身上——那些小花童们着实是可爱得不似人间之物,她们伸出手让她帮忙去整理头上的缎带与粉色蔷薇,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拉扯着纱裙裙摆去跟她口齿不清地嘟嚷谢谢。那些摇着扇子走进的,跟她同龄的女孩子们无一不是洋溢着某种兴奋的神情,她似乎听见她们在讨论待会儿松桥寺小姐会把花球抛给哪位幸运的姑娘。


她在乐曲快要开始时匆匆走进春日家的舞会厅,然后理理裙摆站在春日旁边。她抿着嘴去端详屋子里的摆设,那些点缀了窗台的鲜花与白纱,摇曳的烛火与喷香的甜点。
然后她看到了三日月,西装笔挺的三日月。


而她与他只隔了几英尺的距离。


她跟着春日往前走,而后看见三日月冲她弯起嘴角,笑得眼里一弯新月灿烂甚满月时的光辉。


然后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是被一捧绑了白色丝带的花束砸到了。


她在人群的欢呼中才反应过来这是来自好友与幸运的祝福,她翻来覆去地看那捧以绣球与苹果花扎成的小捧花,忍不住跟那些欢呼的宾客们一起绽开笑颜。


「哦呀,我的小姑娘很开心呢。」


三日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穿过人群,走到了她的身边。她看到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盒子,然后递给她。
「去那边实在是有点忙了,没照顾到我的小姑娘真是十分抱歉,哈哈哈哈。」


「不过,小姑娘的戒指,我记得是放在家里了吧?」
他笑着替她打开,一成不变的酒红天鹅绒与戒指。


只是那是镶嵌了蓝宝石的戒指——里面有用漂亮花体字刻上的名字,她的,和三日月的。还有一句拉丁语。


「Te a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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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拉丁语翻译。我爱你。
下篇预告,kana太太家的烛织,依旧是维多利亚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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